半边莲的故事
夜,
远处的山村中隐隐传来几声狗吠,零星的灯火微微抖动着,隐隐泛出一点点幽蓝。
漆黑,一团黑影在一点点的移动。
风起来了,正是寒夜,四周开始沉寂起来,连狗吠也悄无声息了。
一农户家中。
油灯上跳跃着黄豆大小的火焰,家徒四壁。墙上的人影低着头,伸手一推,再一拉,手中的梭子飞快的在身前穿行。寂静的山村中,织布机的吱呀声格外刺耳。她一身粗布,满身的补丁,倒也干干净净。她不时擦去额头的汗水,映着油灯的面容,消瘦,却显出几分秀丽。
里屋传来微弱的鼾声,父亲已经睡着了。她不时的往窗外看去,只是漆黑一片,不知是什么时辰了。
窗外的风越来越大,织布机还在吭哧――吱呀――轰,与风声唱和着,她看着机上的半匹布,又看了看窗外,无奈的摇了摇头,不免有些焦急起来。
桥下,河水开始混浊起来,只是谁也看不到。
呜―――呜―――!喀啦——轰——
一阵狂风,一声炸雷。
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。
他躲在桥下,蜷缩着身体紧紧靠着桥洞,双手抱在胸前开始不住得发抖。
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带把油伞。
雨越下越大,远处的几点灯光都暗淡了下去。
除了几道闪电,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中,雨点打在地上噼啪作响。
河水哗哗的越来越急,雨水落下,他在桥洞下,耳边只剩下轰轰的声音,分不清是河水还是雨水亦或是雷声,也许都有,他想。
雨越下越大,夹杂着狂风,似乎要把屋顶掀起来一样。
屋里下起了小雨,父亲已经起来了,两人手忙脚乱的挪动着床板,地上已经是泥浆了。
山上,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。雨水汇集在一起顺着山脊向山下冲去,夹杂着泥浆和碎石,将坡上的灌木冲到了一片,地面上的土方被浸出了裂缝。
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,他颤抖着,几乎已经半昏迷了。麻木的双脚感到突然而来的一阵刺骨冰凉,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的冲击,他下意识的缩起双腿,却没有地方放下。双脚上一阵接一阵的冲击传来,他抱着桥洞上的石墩,她一定会来的,雨小了就会来,他对自己说。但是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只有自己心里能听见……
轰隆―――隆―――远处传来一声巨响
雨渐渐小了,风一吹,他清醒了过来,冷。
双脚还泡在河水里,水已经快淹到膝盖了,他浑身酸疼,紧紧抱着石墩,犹豫了一下,使出浑身的力气攀到最上面的桥洞中。鞋子已经被水冲走了,他蜷缩着抱着双腿,浑身发着抖。忍不住,他向桥洞外探出头去,什么也看不见,只有河水还在哗哗的流着。
好冷,他想离开,实在太冷了。但是雨已经停了,如果她来了怎么办?
他犹豫了。
恍惚中,他看见她来了,连忙上去。
扑通……刺骨的一阵冰凉……
他掉在水里。
挣扎着,他又爬了回去。
他想把衣服脱下来吹干,但是万一这个时候她来了怎么办?他不想失礼。
他忍住了,用自己的体温吧,在寒风中蜷缩在桥洞下,他几乎难以坚持下来。但是一想到她马上就会来了,他还是压制住了脱下衣服的想法。
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,他能听见自己牙齿碰撞的声音,风已经小了下来,四周已经平静了,天色似乎不再那么漆黑了。
一团火光闪现在眼前,他觉得没那么冷了,是一群萤火虫在眼前飞舞,他觉得暖洋洋的,她来了,他们坐在河边的草地上。她还是那么羞涩,发髻看上去有些凌乱,不过还是掩饰不住那种透出来的高贵,她是他的公主,他握着她的手,柔软的小手,虽然已经被生活磨砺的伤痕累累,但他还是觉得那样温暖贴心。河水静静的在眼前流淌,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,没有一句话,互相感受着对方的心跳。扑通――扑通――我明天就上门提亲吧!
扑通—扑通—扑通,公子………
他幸福极了,————靠的更加紧了,他看见眼前的河水荡起一阵阵涟漪,是爱人的心思、拨动的琴弦、跳动的音符……
他抬起头,忍不住看着她,托起她消瘦的脸庞,她羞涩的想转过脸去,他紧紧的抱住她,紧紧的抱着……他能感觉到她的温暖……只有这样,他才能感觉到温暖……
天亮了,村庄西头的几间草屋被一片泥沙和碎石代替了,围观的村民神色凄然。
天亮了,石桥上人来人往。
一个放牛娃发现了他,他还紧紧的抱着桥洞中的石墩,一脸幸福……
春天来了,村庄那片被泥沙掩埋的废墟上长出了一种小草,人们从未见过。像车前子一般大小,一片一片伏在地上,只是每一株却只有一片叶子,圆形的叶片像莲花一样,却只有一半。
石桥下的河边也长了这种草,放牛娃把它摘下来种到废墟上。
又是一年过去了,废墟上长出了新的草,不过叶片却变完整了。
人们把这种草叫做半边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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